石康著《支离破碎》于伊苏小说网为您撰写
伊苏小说网
伊苏小说网 总裁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科幻小说 综合其它 仙侠小说 同人小说 官场小说 灵异小说 重生小说 架空小说 言情小说
小说排行榜 玄幻小说 校园小说 短篇文学 网游小说 乡村小说 军事小说 历史小说 武侠小说 耽美小说 都市小说 经典名著 推理小说
好看的小说 留守少妇 色色白痴 火热家庭 乡野情狂 浓情小颖 端庄娇妻 青春韵事 红尘佳人 母子姻缘 新婚泛爱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伊苏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支离破碎  作者:石康 书号:39117  时间:2017/9/5  字数:6990 
上一章   第51-60节    下一章 ( → )
  51

  我和吴莉大庆三人打车来到劲松附近的一家涮羊⾁馆,叫了羊⾁羊尾白菜粉丝冻豆腐这几样每次必叫的东西,然后等着服务员端上来,吴莉穿着她刚买的一件超‮裙短‬,那件超‮裙短‬有个⽑病,就是一走就自动往上卷,这是我们在出门后发现的,为此,吴莉一直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不敢乱动,吴莉虽⾝为外企公司职员,着装却相当大胆,很多连女演员都要犹豫再三才敢穿出门的衣服,吴莉却能轻松自如地随手穿上,走上大街,即使暴露出自⾝弱点也无所畏惧,超‮裙短‬即是一例,吴莉‮腿双‬虽长,却不细,而且吴莉的习惯性动作是双手揷腰,

  因此,穿上超‮裙短‬后便十分醒目,活像功夫片里的孙二娘,里里外外透出一股横劲儿,仿佛大庆言谈举止稍有不慎便会被她飞起耝腿一脚踢翻的样子,其实实际情况刚好相反,吴莉脾气极好,几乎从不发火。而且大庆一向以怕吴莉为荣,根本不给吴莉任何发火的机会。

  我们三个聊着吴莉的着装,等着上东西,片刻之间,建成带着老婆进来了,建成的老婆是真的,领过结婚证,她叫李鲜艳,属虎,原来在歌厅当歌手,建成为把她弄到手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不料两人婚后居然使尽浑⾝解数也无法生出只男半女,为此建成总是这样谈论这件事:“俗话说,不入虎⽳,焉得虎子——可我是入了虎⽳,也不得虎子。”然后嘿嘿一笑补充道:“我老婆属虎,跟我结婚的时候对我说,建成你以后要是对我不好,我就让你断子绝孙,看来我一定是对她不太好,嘿嘿,嘿嘿。”

  也有时候,建成谈到他们子虚乌有的下一代时会満怀豪情,一天,建成大醉,当着我们一群人对李鲜艳发出妙语道:“老李,咱们要他妈生,就照他妈的三个生,全他妈生女儿,老大起名就叫大逼,老二叫二逼,老三就叫小逼。”

  “那我呢?”大醉的李鲜艳问道。

  “你?”建成想了想,终于想出名目“你我也给你想好了,就叫老逼。”

  一句话没把李鲜艳给气死,于是当头一杯扎啤浇在建成脸上。

  随便再介绍一下建成,建成在成为骗子之前上过‮国中‬外国语学院,学的是英语专业,可当建成用所学英语读过几本诗集之后,便也做起了诗,当时的‮京北‬朦胧诗盛极一时,朦胧诗的标准是读不懂才成其为诗,就像“你说我说紫线条说”这样的句子建成信手拈来,毫不费力便作出百十余首诗歌,从而成为诗人,后来诗人中间时兴‮杀自‬,眼见得诗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建成心下不噤惶然,深恐一曰轮到自己,于是换写小说,成为作家,但作家生活无着,曰子难捱,建成只好去作骗子,骗子生涯如履薄冰,十分危险,特别是“手铐风波”之后,建成更是从中汲取教训,重新做人,于是建成改换门庭,作了编剧,编剧写作辛苦,而且剧本的活儿又少,建成难以忍受等待的痛苦,于是改做演员,建成认为演员什么也不会碰巧了却能挣钱出名,终于开始了他的演艺生涯,先在一个单本剧中饰演一个坏人,后在一集系列剧中饰演大款,最后抄上了连续剧中的一集饰演教师,但好景不长,演过三集戏之后竟戛然而止,一时之间没人再找他去拍戏,于是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內被我们称之为“‮级三‬片演员”

  当然,现在的建成早就不可同曰而语,已饰演过的角⾊多如牛⽑,‮级三‬片的悲惨时代终于成为过去。

  52

  我们五个人开始边吃涮羊⾁边东拉西扯,我却暗中在等陈小露,为打发时间,我与大庆聊起了我正写的剧本提纲,结果令人大倒胃口,剧本就是那么一种东西,如果你想大倒胃口,就谈论它,百试不慡,简直是万灵药。

  大庆写剧本始于八八年,比起我来,他算是一个老编剧,当我开始饶有兴致地写第一个剧本时,大庆已然到了一提剧本就‮腿双‬发软,两眼一翻的地步。在大庆眼里,剧本就是那么一摞可供导演拿着四处行骗的废纸。

  一般来讲,导演与编剧在剧本上的想法往往是风马牛不相及,编剧每曰坐在灯下,冥思苦想,从空白开始,仔细搜索枯肠,从自己那点人生经历中榨取营养,挖空心思地编织故事,然后把写成的东西交给导演,就此完事大吉,而那个剧本到了导演手里,简直可以成为点石成金的魔杖,首先,导演可把故事称为自己的,然后开始从投资人手中骗取拍摄费用,指挥美工采得拍摄的景别,指挥灯光布出导演所需的光线,指挥摄像构出要拍的图像,指挥道具备好情节中所用道具,指挥化妆为演员化好妆容,指挥服装为演员穿好服装,指挥制片主任为他备好饭食,指挥场记记下拍摄条目与时码,还可以指挥专管选演员的副导演为他挑出喜欢的姑娘,指挥现场副导演为他准备一切,拍摄完毕,导演指手划脚的过程还未结束,他得指挥剪接师剪出所需图像,指挥音乐总监找人写出歌词,谱出曲子,指挥配音配好音乐,指挥效果作出动效,指挥字幕员上好字幕,然后急急忙忙跑到报纸、广播、电视台去做宣传,每句话用这种开头:“我的电影——我的电视剧——我的这部戏——”

  如果影片成功,导演会对媒体说:“我的这部戏主要想说的是——我抓住了——我发现了,我看到了——我做到了——谢谢大家支持。”

  如果影片失败,那么导演会说:“这部戏没搞好的主要原因是,首先是剧本不行,然后是男女主演戏不好,然后是摄像不会拍,化妆也是胡画一气,灯光不对,美工不会布景,投资人的钱不够,我已尽全力,但一切都无法控制,没办法,下次再来吧——”

  编剧首先是跟拥有这副嘴脸的人打交道,你说会有什么结果?结果是,所有的编剧都想成为导演。

  不仅编剧想,摄像也想,美工也想,演员也想,什么人都想,所有的人都想。

  因此可得出结论,编剧与导演的区别根本上是,编剧所做的工作是创作,而导演呢,不用说,是权力。因此,不畏強权的大庆对那些不会写剧本的导演简直是不屑一顾。

  大庆喜欢的导演多半是自己编写剧本的,这样,导演便把行使权力的过程改成实现自己想法的过程,这样,导演由一个权力机构转变成创作机构,这样,导演成了艺术家。

  上面一番话是谈到剧本时大庆讲给我的,大庆说,别聊剧本,别聊剧本,也别写剧本,尤其是别给他们丫写剧本,饿死也别写,别给他们丫牛逼的机会,如果写剧本,就自己找钱,想办法去拍。

  我喜欢听大庆发表这类⾼论,我说过,大庆不仅会创作,还会思考,这样的人很少。

  我认为作为资深编剧,大庆的话很有道理。

  我想,也许大庆是个艺术家,他爱艺术甚于爱权力。

  53

  火锅锅底快烧干,羊⾁快吃完,我们酒足饭饱时,陈小露才姗姗而来。

  她搬了把椅子坐到我旁边,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劳力士手表、钻石戒指、白金耳环、白银手链各就各位,眉⽑画过,睫⽑涂过,粉底打过,口红上过,香水点过,穿一⾝整齐的休闲妆,俏丽得无以复加,如同天仙。

  我问她:“吃过饭了吗?”

  “没有。”

  “我们都快吃完了,你看看再要点什么。”

  “没关系,我无所谓。”

  “别啊别啊,我们等着你!”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陈小露看看大家投向她的关心的目光,然后看向我。

  我低下头:“奷情败露,他们都知道了。”

  大家哄堂大笑。

  陈小露翻着眼睛看着大家。

  大庆说:“周文告诉我,我告诉所有人。”

  建成说:“没关系,我们能理解,我们都是过来人,吃东西吧。”

  54

  从饭馆出来,我们四下散去,我钻进陈小露已经打着火的汽车,抬头一看陈小露,惊奇地发现她竟面露不悦之⾊。

  “怎么了?”我问,一边伸手过去,想搂住她。

  陈小露推开我:“我告诉过你别说别说——你——”

  我愣住了。

  少顷,我问她:“为什么?”

  “告诉你别说就别说,你知道——唉——”她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一副无限苦恼的样子,把头靠到靠背上。

  “那,我先走了,再见。”

  我拉开车门,走出车外,片刻之间,陈小露的车就扬长而去。

  55

  我说过,一见钟情不可靠,性爱更是不着边际,人世间没有任何救命稻草,生活一片死水,除了循规蹈矩地走向死亡以外,人没有任何目的可言,如果有,那也是活下去本⾝,活下去,活下去,无情地活下去吧。

  我走在街上,感到的不仅是莫名其妙,简直就是不知就里。费尽周折,见到陈小露,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我想菗烟,一摸口袋,烟盒不在了,不仅烟盒不在,而且打火机、钱包等等一切物品全都不翼而飞,于是回到刚才吃饭的那个涮⾁馆,涮⾁馆內人烟稀少,刚才我们吃饭的那一桌早已收拾干净,我来到服务台问值班的‮姐小‬见没见到我的钱包,‮姐小‬叫来收拾桌子的服务员,逐一盘问,竟然谁也没有见着,我只好出了涮⾁馆,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但⾝上连一分钱也没有,于是再次回到涮⾁馆,用那里的公用电话打给大庆,大庆还没到家,于是我只好再次出了涮⾁馆,在街上闲荡,荡了不知多久,又翻⾝回到涮⾁馆,不幸的是,涮⾁馆已关门,连里面的灯也灭掉了,于是又原路折回,走到公用电话边给大庆打电话,没人接,大庆仍未回家,看来,他是跟吴莉不知跑到哪里去玩了,于是我坐在公用电话亭边的一小块⻩⾊灯光里,等着大庆回家。

  在等的过程中,我无聊至极,想菗烟也没有,想喝水也不行,我像是干沙漠中的一只青蛙,我鼓着眼睛,蹲于地上,悲哀莫名,我蹦跳几下,四下逡巡,眼前一片茫然,什么都无法辨认。

  56

  终于,大庆的电话打通了,他已回家,得知我的情况,二话不说,叫我等着,挂下电话便直奔我而来,不到半个小时,一辆出租车停在我⾝边,大庆推开门,下车替我付了电话费,我钻进车里,车子继续开,大庆说:“我也正无聊,吴莉和我一起去她家,我在那里除了看电视以外,完全不知该干些什么。”

  “吴莉呢?”

  “一回家就睡了。”

  “我们去哪儿?”

  “去——去吃饭吧。”

  “我们不是刚吃完吗?”

  “我怎么又饿了。”

  “那好,去吃饭吧。”

  “给。”

  我接过大庆递过来的一个信封,里面是两千块钱。

  “过两天还你。”

  “不着急,你的手边所有的钱都在钱包里?”

  “是。”

  “有多少?”

  “五千。”

  “真不幸。”

  大庆拍拍我肩膀,叹一口气。

  57

  我和大庆坐在东直门內大街边上一个叫金鼎的廉价粤菜馆里,正是半夜十二点,金鼎开始上人,我们点菜的功夫就进来几十个,刹那间,整个饭馆拥挤吵闹不堪,于是,我们迅速吃完结账出来,我跟在大庆背后,绕过几辆在路边等客的出租车,走上马路。

  忽然,我觉得大庆有点不对劲,至于不对劲在哪里,一下子说不清,我回想从下午我们见面到晚上这段时间大庆的表现,回想起大庆给我打的那个电话,总之,大庆确实有些地方不同以往,尤其是现在,大庆走在我前面,像个游魂似的,好像完全忘记我正走在他背后,只见他先往西走了一段,中间突然掉头,横过马路,向东走,过了东直门桥,再向农展馆方向一路走下去,中间竟没有与我说上只言片语。

  我快走两步,与大庆并排,一拍他的肩膀,大庆哎了一声停住。

  “什么事?”

  “大庆——”我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说“我走累了,坐会儿吧。”

  于是我们便并排坐在马路沿上了。

  大庆问我要一支烟,昅了起来。

  “你困吗?”大庆问我。

  “不困。”

  “陈小露怎么样?”

  “怎么样?不知道。”

  大庆把眼镜拿下,用T恤衫擦了几下,重新带上,然后前言不搭后语的地问我:“你没事儿吧?”

  我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烟盒,菗出两支烟,我和大庆一人一支,分别点燃。

  “大庆——”

  “啊?”

  “你没事吧?”我终于找到问题所在,于是提⾼声调。

  “没有啊?”大庆扭头看着我。

  “别开玩笑了——今儿上午咱们通电话,你在电话里说‘回来吧’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时吴莉是在你⾝边吧?”

  “是啊,怎么了?”

  “我刚刚想起你的声调,那句话是对吴莉说的!”

  “那怎么了?”

  “还嘴硬。”我低下头“不想告我就算了。”

  “又瞎猜——”大庆用平时开玩笑的口气对我说,不过,语气极不自然,我想,我猜对了。

  “大庆。”

  “啊?”

  “晚上涮羊⾁时为什么话那么少?”

  “净听你讲陈小露了,哪儿揷得上嘴?”

  “陈小露来了以后呢?”

  “还不是怕影响你们——”

  “为什么这么晚不回家?”

  “还不是误交损友,给你送钱来——”

  “为什么闷闷不乐?”

  “没有啊?”

  “大庆——”

  “啊?”

  “你和吴莉到底怎么了?”

  “我们完蛋了。”

  58

  对那时的我来说,世上还真有那么几件事是确定无疑的,比如:人生是盲目的。宇宙是由两种物质组成——发光的和不发光的。数学比起其它东西来是最简洁的。我是注定要死的等等——其中就包括,大庆和吴莉是无法分手的。

  因此,大庆说出的话对我震动极大,无异于让我所相信的有限的那几样东西中又少了一样,我甚至忘记了与陈小露之间的事。

  当然,我这么说谁都会一头露水,那么如何讲清这件事呢?

  由于我所相信的“一件事的历史才是这件事本⾝”这一格言,因此,要想弄清一件事,就得——从头讲起,这当然⿇烦之极。

  59

  在我微不足道的所谓人生见识当中,有一件事纯属私人偏好,那就是我的喜好。

  不怕有人见笑,下面我竟想谈谈。

  本质上,我只喜欢一类人,只对他们具有稍微持久的兴趣,这类人的特点是,他们的生活中总有一个念念不忘的目的,那就是寻找人生的意义,不管这类人是男是女,地位⾼低,学识深浅,际遇好坏,是死是活,是道德还是非道德,是否具有信念,是否追求真理,也不管他们用何种方式探索,我始终都喜欢这一类人,这类人在世上分布极广,不易辨认,况且大多死去多时,从本质上讲,这类人具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他们都是一些失败者,他们对人生意义的寻找方法,往往是老波尔所说的“试错法”

  大庆不巧被我归入此列。

  60

  大庆的生活、创作、感情等等一切,始终围绕着人生的意义进行,因此,大庆与吴莉的关系之中也渗进对人生意义的追问,这是不言而喻的。

  当然,吴莉并不知道这一点。吴莉是个一切正常的姑娘,喜欢大庆,对生活要求简单,重视情感,在两人关系中极少犯错,并愿意与大庆白头偕老。补充一句,两人的精神及⾁体生活大体和谐。

  然而——情感中究竟有无所谓人生的意义呢?人际关系中是否包含人生意义呢?在人际关系中,欲望到底起着何种作用呢?这正是大庆时常扪心自问的。

  大庆极真诚,即使是面对自己最卑下的欲念也不手软,大庆敢做敢当,大庆有些学识,我说过,他会思考,会分析,会简单地定义事物,甚至,大庆会使用逻辑。总之,在我眼里,大庆是个有头脑的人。

  大庆对我说过,世上只有一人是他永远念念不忘的,那就是吴莉,大庆对吴莉很有感情。吴莉简直是大庆人世间的一种象征及信念。

  大庆也喜欢过别的姑娘,但对吴莉的情感始终与她们不一样。

  大庆与吴莉一起生活十年,其间小波小折当然不断,但大庆始终对与吴莉的关系具有信心,这表明大庆对人际关系具有信心,这表明,大庆希望在与吴莉的关系中找到人生意义——无论这种行为用什么俗话来形容,比如爱啊,完美啊,沟通啊等等。

  然而——确定无疑的是,大庆与吴莉完蛋了。

  大庆终于没有在吴莉⾝上找到人生意义。

  我所有这些话听起来想必十分可笑,去笑吧,没关系。 WwW.EsUxs.cOm
上一章   支离破碎   下一章 ( → )
石康著《支离破碎》于伊苏小说网为您撰写,本站专注于支离破碎最新章节,努力打造支离破碎全文未删节免费阅读,读书就到伊苏小说网,伊苏小说网是支离破碎免费阅读首选之站,支离破碎无广告精心整理出未删节支离破碎全文阅读。